未名风月

顾洛自留地

【宝黛】枕荷听雨

*有直接引用《红楼梦》

*没有文学基础,全方位拒绝考据

 
秋日见凉,冷风卷着雨就来,怡红院在园子里且是低处,丫头们又哄地玩闹,可不说把沟堵了,积了满院子水,赶着两只鹤蹚在水里,贾宝玉也凑在一起,游廊上嬉笑成一片,屋内反而没了人声,寂寂空空。

 

正是吵吵嚷嚷,晴雯笑的扶腰,挑个没人的廊角歇下,怀里摸出前儿些日子没磨完功夫的花样子,宝玉远远看不清,心想这会子晴雯怎一人躲静去了,凑着人边儿上坐下。

 

凤仙花制的膏子洇地那长甲红润艳俏,薄片似地透着亮,银光光地针就在这么一双巧手上,带着些桂花油的香,平来去往地绣出娉婷芳华,那是夏日正盛的荷花,贾宝玉笑道:“好丫头,可不舍我一个,偏谁的好福气?”

 

晴雯听出宝玉的意思,摇头晃脑手中不停,“那二爷可要问林姑娘了。”

 

“这与林妹妹什么相干,你可唬我。”

 

“我且没工夫唬你。”晴雯伸手招徕,宝玉把头偏人耳边。

 

晴雯忍笑道:“不知谁昨儿说‘除林妹妹的东西,其余一概入不得眼,快些都扔出去。’今儿个就入得眼了?”

 

宝玉只连赔不是,孰不知姑娘都是钟灵毓秀,哪有他眼里调拨的道理,昨儿个嘴上讨巧引出这些子,好没意思。

 

正是说着就听得叩门声,宝玉心猜不得是谁,这会子又下着雨,突地悬心而起。

 

“是谁?”晴雯已开了门栓。

 

紧跟着一双玉手扶住门边,歪头笑道:“你看是谁。”

 

晴雯看见来人是林黛玉,先就惊了一下,“姑娘怎么来了,这两天忽冷忽热的,不该走动才是。”说着接过雪雁手中伞,伞面净白上有两三菡萏点缀。

 

“可巧了,我正给姑娘绣扇面呢。”引着黛玉往里拐,才看见贾宝玉兜着滚毛边的斗篷从屋里出来。

 

“有什么事只管遣派丫头们才是。”宝玉温声却似有责怪之意,两手一绕把斗篷披上黛玉肩头,见黛玉手中抱着八角紫铜炉,镂空雕着白雪梅花,便也噤了声。

 

没过两句宝玉忽又想起什么回了屋子,再出来披着蓑衣带着斗笠,棕片排立活像团了个刺猬,抢夺过晴雯刚收的伞支在黛玉头顶,“我们去去就回。”对着晴雯道,模样活像做贼,拉着黛玉从侧门拐了出去。

 

一路无话,脚底湿滑,贾宝玉只当心牵着黛玉,也不行远便到荇叶渚,既不是上工时,也不是游园子的日子,岸边一个驾娘不见,还泊着只棠木舫,正遂了宝玉心。

 

黛玉轻踮着脚进了舱,雨水落在篷上再滴下,点点滴成雨帘,贾宝玉立在舡头上一篙子点开,撑着棠木舫远离岸边,但也就顺水推出几步,贾宝玉再撑可不行了,一直在水面上打转,索性扔了篙子不去管它。

 

“古有楚人买椟还珠。”黛玉掩面偷笑,又一字一顿地道:“今有渔翁撑舡弃篙。”

 

贾宝玉听见更是心中明快,低头进舱脱了蓑衣,与黛玉一处。

 

入秋水冷,更透得枯叶残梗凄清,“莫不是上次的缘故?”林黛玉转念一想便知宝玉是懂她的。“我最不喜欢李义山的诗,只喜他这一句:`留得残荷听雨声'.偏你们又不留着残荷了。”难为宝玉一直记得,年前分了工给各家,这枯荷本应拔了的。

 

宝玉只笑,也颇有得意满足之色,“我也觉得残荷听雨甚妙,闭了眼又都不是残荷了。”

 

“那是什么?”黛玉追问道。

 

宝玉假装闭了眼,酝酿片刻,只得拗口的一句,“一川烟雨花楸树,半池飞絮芰荷风。”

 

黛玉嗔笑道:“难为你浑地作在一起。”只是也闭了眼,那画面便渐渐浮上眼前,“却是此情此景了,难得一梦三生,真真叫你一句只余了冬。”

 

宝玉道:“那一茎香自来风流,半分掩进了水里,你可闻到?”

 

黛玉轻嗅:“未曾,想必是你藏了半分。”

 

宝玉站起望着来的方向道:“岂不知剩下的半分都在潇湘馆的香玉里,旁人怎能知这半分?”

 

“好啊你。”黛玉揪着帕子捶宝玉,宝玉退两步躲开,黛玉鼓着气用帕子捂住脸面,别过去不理人,“什么残荷什么听雨,竟学的拿我讨趣儿,往后再不听你才是。”

 

宝玉连做几个揖,赔了一大堆不是,“好妹妹,饶我一遭吧,原是我信口胡说的,天儿冷妹妹当心闷了气,再病起来可是我的过错,从菩萨那也掰不清楚了。”

 

黛玉听得忍不着就好了,把帕子慢慢拿开看人,撇了下嘴角,“你过来。”

 

宝玉方才急得出了些薄汗,黛玉一一替人拭干净,“想是那半分香,怎知不是你宝姐姐?”好功夫一句话又顽了起来。

 

“又说这里外话,我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你数落。”宝玉拉过黛玉的手痴痴地放在胸口,也不管黛玉此时飞红了脸,只不敢看人。

 

“二爷”“二爷”“林姑娘”“林姑娘”

 

两人才被人声惊醒,发觉天色已晚,雨也不知何时停了。

 

宝玉跨步跑到舡头,两臂高举,“袭人,你在草甸子里寻一根粗麻绳子,把我们拽回去。”又跑回舱内稳着黛玉。

 

一会儿棠木舫开始摇动,慢慢回晃。

 

袭人先扶了宝玉上岸,宝玉又接了黛玉上岸。

 

“这会子水正深,二爷胡闹也不该带上林姑娘。”袭人拽着宝玉往回走,紫鹃等人也已赶到。

 

黛玉只听了一句没答话,“紫鹃,走吧。”

 

夜深,油汪汪的蜡灯下林黛玉执笔深思。

 

“姑娘,该睡了,有什么诗明日再作不迟。”紫鹃帮黛玉卸了妆,上了床掖好被角,一层一层放下帐子。

 

吹灯前才看到黛玉模仿宝玉的蝇头小楷写下两句:

一川烟雨花楸树,半池飞絮芰荷风。

后又是自己的字,也不知是何意思,只见后两句:

络子衫儿渔蓑帽,涯客闲起捧半篙。

 

暗寂寂怡红院内也落了灯,宝玉梦呓,“林妹妹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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